为了不让她尴尬,在她用餐期间,天时和天籁都是尽量把目光放到别处的。表面上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,但提供这顿饭的也的确是这两个人。
“多谢款待。”
在讲桌上的食物扫荡一空之后,少女双手合十,对着面前这片残局感恩了起来。这与她用餐前所做的祈祷是相对的,并非是出于宗教信仰的一些习惯,而是对食物以及赐予自己食物的人们的感激之情。
但正如他们所见的,少女懂得这些礼仪,即便是在这样的以这个环境下,她也没有因此而改变什么。同时,刀叉的使用动作也不是那些旅者或是冒险家能做得出来的,那种最大限度接近女性矜持的动作,本身就是在阐述“优雅”这一词。
这种事,本以为在现实中是不会出现的,没想到两兄妹竟有幸遇见了。
“呼。”
长舒一口气,少女那惨白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了血色。兄妹两并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天没吃饭,但看着如此娇小的一个少女都能将那么多东西一扫而光,这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“真的是非常感谢二位,让我吃到了这么好吃的食物。”
悠悠地站起身来,少女灿烂地笑着,双手放在身前向两人鞠了一躬。
“能合你胃口就好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
天时是微笑着回答她的,但相对的,天籁却仍是一脸漠然地在旁边收拾着桌子。那副随随便便的口气,更像是在催促她赶快离开酒馆似的。
而见到她这幅态度,少女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下去。环顾四周的话,她应该是能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用餐的。在别人该打烊的时候擅自闯进别人店里,还厚着脸享受了一顿如此丰盛的晚餐,至此,她也该离开这家店,避免再给他们添麻烦了才是。
但是,她一开始到这来就不是为了这餐饭的,自己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,即便面前的两人会因此而感到厌烦,她也不得不去去做。
想到这里,少女握紧了双手,猛地抬起了头来。
“那个!两位!能让我打听个事情么!”
听到少女这阵响亮的呼声时,两人同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,一致将目光投了过去。
“两分钟就好!”
“脸皮厚也得有个限度吧小姐?”
“啊哈哈哈哈哈,算了天籁,多大点事嘛。”
见着天籁已经有些不情愿了,天时也不好再帮这少女多说话。将手中的杯子放下,他便是用毛巾擦拭了两下手,伫立在原地正视着少女。
“想打听事情可以,但在那之前,能先告诉我们你是从哪来的么?”
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,在艾里兰卡开了十年的店,他们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有“乞丐”这一身份的说法。
就算有,那也不该在这个不合适的时间,找到这么一家酒馆来。
“小姐你,不是‘华原’的吧?”
“……”
说是怀疑也好,不信任也好,至少在天时和天籁面前,她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。
“我来自‘米洛尔’王国。”
如今,除了坦白以外,少女没有别的选择。
“‘米洛尔’……”
“哥。”
而凭这一番话,兄妹两人同时提高了警惕,面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。
“‘米洛尔’的乞丐小姐么?罢了……”
在那么一个富饶的国家中会有乞丐被流放到“华原”来,这种事任谁听了都想笑,更别说一直在收集这方面情报的天时了。
“小姐你想知道些什么呢?”
迅速收敛起那副严肃的表情,天时便是如此问道了。他不会蠢到去追问名字,既然是素不相识的话,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就好。
剩下的,就是在少女的问题中提取更多的情报了。
“啊,那个……”
“叫老板(master)就好,这家店就我和她在经营。”
指了指天籁,天时解释道。
“好,好的!”
深吸了一口气,少女便是裹紧了身上的披风,瞪着那双湛蓝的大眼睛盯住了站在柜台里的天时。
“请问老板,您知道‘传说中的勇者么’?”
听着少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天时已经偏过头去笑了起来。
“噗……”
这是下意识的行为,不存在任何恶意,也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。只是在这十年里,还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,感到惊讶的同时,他也感到惊喜。
当然,天籁也是——皱着眉毛斜着眼睛,脸上那副不屑的表情就像是在说“你是笨蛋么”似的,生动而传神。
对方姑且也算是少见的女性顾客,天籁本以为交流能轻松一些,谁知道对方会说出这种话来。
“我姑且问一下,你口中所说的那个‘传说中的勇者’不会是一百年前那个……”
“是的!就是那个!一百年前击败了入侵人类领土的怪物,以肉身击退魔族百万军力,最后还战胜了魔王——梅菲斯特·费雷特·奥洛斯佩奇·卡力欧特尔冯·百列的那些勇者!”
不知为何,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,少女那湛蓝的瞳孔中闪烁起了金色的光芒,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提高了嗓音。
看样子她对这个传说是深信不疑,而且到了一种瞻望的程度。
但这对天籁来说却是相当麻烦的,要说为什么的话,她最不擅长的就是与这类狂热的家伙交流。
“算不上知道吧,我也只是有所耳闻,就像小姐你所听到的那样。”
好不容易把情绪稳定了下来,天时便是叉腰回应道了。
“我正在打听他们的下落!如果您知道些什么的话!请务必告诉我!”
“但那个传说不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么?要是放到现在的话,他们也该老死了啊?”
见着少女有些兴奋过头了,天时也就把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搬了出来。
按照正常人类的年龄来算的话,就算他们没有老死,现在也都是些要死不活的糟老头了。至于面前这个少女,看她那副心急的样子,到底是想找他们干什么呢?
“说,说的也是……”
“你不会一直没察觉到吧?”
“干什么啊天籁,这种事不能明说出来……噗嗤。”
算是被面前这位少女给逗到了,天时这会正捂着肚子,半蹲着身子在那忍笑了。
“那,那样的话!他们应该会有子孙吧!只要能找到他们的话……”
“他们就会帮助一个素未谋面、身无分文的少女么?”
无论如何,天时还是希望面前的少女能看清现实。即便是同情她的境遇,他们所能做的,也只是给她一顿丰盛的晚餐,以及一些毫无用处的情报罢了。
“我并不是想打击你,小姐。这世道就这样,你得适应。而且见你这个样子的话,你是打算沿着这座城镇一直问过去吧?”
先不论她是怎么进城的,光是那披风上积地那厚厚的一层灰,天时大概就能想象得出她来这之前经历过什么。
不过这也足够令他吃惊了,对方不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像个贵族大小姐似的,最坏的情况,天时已经把她想象成了“米洛尔”的王女来对待。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,居然能受得了苦,一路搜到这儿来。
到底是该佩服她的毅力,还是该数落她那股倔强的性子呢?
“这儿可不是人人都像我们这样,你再这么找下去的话,说不定会被一些危险的家伙盯上。”
言下之意,天籁便是规劝她赶快放弃这个想法回家了。
接着,她挪开了视线,麻利地收拾起了桌上的餐具。脸上漠然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似的,只是在按部就班地在那做着自己的事情。
“呀,真是抱歉啊小姐,她说话就那样的,别在意哈。”
向少女挥了挥手,天时便是对她解释了起来。
“我们这也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消息,毕竟现在生意都那么难做了,哪还有人管什么‘勇者’啊,对吧?”
“说,说的也是呢……”
有些失落地低着头,少女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逝了下去。她并没有对兄妹两的话进行反驳,只是紧紧地咬住了嘴唇,双手死死地扣住了胸口。
接着,她抬起头来,在那张乌云遍布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。
“抱歉,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。”
说着,她朝着兄妹两鞠了一躬,转身便要往门外走了。
没有一句告别的话语,也没有什么离别的赠礼,相识到分开还不到二十分钟,但在这二十分钟内,天时与天籁却是将少女的身份揣测得差不多了。
虽不知道对方是想找那什么“传说中的勇者”做什么,但潜意识却一直提醒着两人,一定不要和这个少女扯上关系。
说是这么说,实际上,两人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了。
还没等那少女走出门,店门外便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紧接着,少女被猛地推开摔倒在地,门口则是出现了个满脸伤疤的男人。
“哦哟,这店不是还没关么?”
这么说着,男人便是大摇大摆地进了店,挑了个就近的桌子坐下,把腿搁上了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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